阳痿的男性最怕身在十六世纪晚期与十七世纪的法国。这是「阳痿审判」的年代。比起这些宗教改革时期的审判官,包史德医师相形失色。当神学家赋予婚姻神圣的地位,阳痿也从个人挫折升格为实际罪名。既然毫无节制地挥霍精子被认为是阳痿的肇因,男人若在妻子面前不举,必然是因为不忠,或是过着手淫无度的生活。
男人勃起的能力会在法庭上遭到检验,主要是因为女方可以阳痿为由诉请离婚。不论有无根据,企图摆脱不幸婚姻的女性都可指控丈夫性无能。如果女方胜诉,男方不只会被处以罚锾,禁止再婚,还得归还女方娘家当初赠与的嫁妆。后续的司法争战绵延不休,被告虽和麦可杰克森一样穿着睡衣应讯,但其超现实的审理过程,还要更胜百倍。
按照当代勃起医学的说法,丈夫要打赢官司,先得证明自己「可以达到并维持勃起」。这就表示,一组戴着夹鼻眼镜,手持笔记的专家与检查人员,包括多达十五名的内科、外科医师与法律官员,即将登门造访二次、三次,甚至四次。
检查的地点不在法庭,而改在当事人的住家内,却也难以挽回尊严尽失的下场。检察小组会在指定的时间抵达,先在卧房外等待,等到被告从门内叫喊,程序才算开始。检验员鱼贯进入房内,围绕床边。此时,被告会掀开床单,让众人看看他的实力。冷酷的批评接踵而来,达蒙所着的《阳痿的审判》中就有这样的一段报告:「我们刚抵达时,被告确实处于勃起的状态,不过当事人的条件并不足以完成圆房。」只见检察员纷纷趋身向前,以手触压被告作为评断的依据(「我们触摸肿胀的小弟弟,一致认为有些疲软」)。
检验人员不时变本加厉,放下手上的任务,转而记录、评论种种奇特,却与官司毫不相关的身体特征。一位名为米榭尔的男子在报告中被如此批判:「我们确实在偏好肛交的被告身上观察到肿大的痔疮。」达蒙的书中还节录了另一名被告的检验纪录。经过一番观察后,当事人阿尔琼顿男爵被发现「没有明显的睪丸,就像钱袋中没有金币。当他翻身时,睪丸即隐匿起来,除了性器官外什么也不剩,就连小弟弟都比一般男人的短小」。
被告有时迫不得已,只得采取非常手段。在检验人员抵达前,杰斯弗侯爵雇请了一整团的戏班子,在卧房中上演猥亵剧场。有些当事人则企图蒙混过关。患有痔疮的米榭尔「只用左手掀起衣服,右手的手指则压住小弟弟的根部」。(可惜男性得再等上好几百年,贝力才在一九○七年得到隐藏式小弟弟夹板的专利。这项发明以两端连接金属环的瘦细长杆撑起下垂的性器官,一端的金属环由「皱成一团的包皮」掩盖,另一端则藏在阴毛之下,「制造出自然的假象,一点也不显突兀,让女方不疑有他」。)
到了一五五○年,事情愈演愈烈,荒谬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某位小有名气的医学专家声称,光是勃起还不足以证明性功能健全。从此之后,遭到指控的男人需在检验小组成员前证明他们可以进入配偶体内,并于医生所谓的「适当开口」内射精。如此一来,妻子的性器官反而受到更为严谨的审视,「小组成员近距离检察女性,验证扩张的程度是否已在上次检查后有所增加(也一并检查有无精液的痕迹、精液的位置,以及精液的外观特性)。」
如果丈夫表现优良,妻子势必要输掉官司。两人的经历因此成了强暴与闹剧的组合:「丈夫抱怨妻子不让他好好完成工作,阻挠进入,妻子却矢口否认,声称丈夫只以手指强行扩张yin道。」
一六七七年,这齣闹剧总算落幕。一位检察官裁定这样的讯问淫秽、堕落,此程序从此被打入冷宫。